所謂“財政供養人員”,簡單來說,就是依靠政府財政撥款發工資的人——包括公務員、事業單位職工、國企管理層、以及龐大的機關附屬機構、臨時編制、外包編制等等。
一個行政體系運轉的自然需要有人,也需要花錢。但當財政供養人員的比例過高、支出過重時,財政就開始“失血”,經濟發展也會受到製約。
簡單說“財政養人太多”還無法概括其中的影響,更重要的是它會帶來一系列的體制性扭曲。
所謂“財政養人”主要是指公務員、事業編制人員、國企職工、鄉鎮政府聘用人員、村級組織及其下屬機構,再加上以財政撥款為主的教育、醫療、科研體系,實際依靠財政“吃飯”的人數量遠遠高於一般的估計。
如果再算上這些人的家屬——他們的消費、醫療、社保、子女教育等開支往往與財政直接或間接掛鉤——那麼“財政供養體系”實際上覆蓋的人數會更加驚人。
地方層面財政供養壓力通常更加集中。比如很多中西部地區,財政收入中有70%以上要用於“保工資、保運轉、保基本民生”。一些縣級財政往往陷入“連工資都難以按時發放”的困境。
財政“被吃光”的局面,會導致地方政府沒有餘力搞基礎設施建設或招商引資,經濟增長的動力會在被行政體係不斷吸走。
經濟學中有一個基本原理——“擠出效應”。當政府支出過度集中於消費性開支(如工資、行政運轉),就會擠出生產性投資支出(如教育科研、基礎設施、技術創新)。
財政的錢本該去推動增長,卻被用來維持行政體系。
舉個例子:某地財政一年收入100億元,其中70億元用於支付機關、事業單位人員工資和社保,剩下30億元還要應付債務利息、公共安全、城市維護等。最終,能真正投入產業、民生、創新領域的,可能不足5億元。
這意味著地方政府的政策工具被拴死了:沒有錢引導產業落地,沒有錢改善營商環境,也沒有錢提升社會保障水平。
這正是很多地方經濟陷入“低增長、低投資、低就業”的根源:政府的每一分支出,其實都在反哺自身,而不是培育經濟、普濟民生。
財政供養體系膨脹,很多人只看到開支方面的壓力,但其實更深層的問題,在於資源扭曲和激勵機制的失效。
在一個高比例財政供養的社會裡,年輕人自然傾向於“考編制”。造成的結果就是,大量優秀人才被吸引到低效率的行政崗位,而真正需要創新與競爭的民營經濟反而人才匱乏。
所以,人才浪費是財政供養人員過多的第一大傷害。
在農村這個問題尤為明顯。縣城的財政供養崗位成了“金飯碗”,年輕人寧願擠破頭進體制,也不願返鄉創業。結果就是,“縣城婆羅門”日益臃腫,而農村經濟無人問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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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資本方面來看,財政資金本應流向公共投資和產業發展,但現實中往往被用於維持龐大的行政成本。這種非生產性支出對經濟的乘數效應極低,幾乎不創造新增產出。
經濟學中的“邊際產出遞減規律”認為:任何投入,當邊際產出趨近於零時,就成了浪費。財政養人養到一定程度,邊際效應就變成負數——投入越多,效率越低。
理論上,財政供養人員太多,可以通過裁編、機構改革來解決。但在現實中,問題遠比看上去複雜。
體制內崗位具備強烈的路徑依賴,一旦設立,就很難撤銷。每一個機構、每一個編制,減員就意味著政治風險、社會風險,也意味著失業率上升。
因此,地方政府寧願藉債、挪用專項資金,也不敢輕易動這些崗位。
房地產降溫、土地出讓金銳減、企業利潤下降、稅收增長乏力,使得地方財政可支配空間越來越小。然而,財政支出卻又剛性極強,工資、社保、醫療、教育都是“不能不花”的錢。結果就是債務滾雪球式上升。
對於地方官員而言,短期政績仍然是考核重點,但“裁員、減編”在短期內並不能帶來正面績效,反而可能引發社會輿論風險。
於是,“編外轉編、臨時轉正式、財政補貼外包公司”這類“隱性擴編”的手段層出不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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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終,財政困局就形成了一種自我強化的循環:
養人太多→財政吃緊→借債維持→投資不足→經濟放緩→稅收下降→更養不起。
那麼,財政養人過多到底是如何讓經濟發展潛能被削弱的?綜合以上可以總結以下幾點:
它首先削弱了財政的信用。地方債務激增、財政支出結構僵化,使得政府缺乏應對經濟波動的財政彈性。當經濟下行時,政府既無力擴張投資,也難以出台有效刺激措施。
它也削弱了創新的精神。一個社會的經濟活力,很大程度取決於風險與回報的平衡,取決於創新的繁榮程度。當所有人都追求“穩定崗位”,整個社會的風險偏好下降,創業、創新活動自然萎縮。
長期來看,這種“安逸文化”也會在思想層面上削弱生產率。
財政是國家經濟的血液。財政供養人員承擔了教育、醫療、行政管理等公共職能,本來應該是正常存在的服務崗位。但是當供養體系膨脹到吞噬經濟增長的程度,財政就從“發展引擎”變成了不堪重負的額外負擔。
所以真正的行政體制改革,簡單的“削減供養人數”還不夠,更是要讓財政重新回到它的本質:為社會創造公共價值、為市場釋放活力、為未來提供動能。
只有當財政思維、財政功能從“養人財政”轉變為“發展財政”,經濟增長才可能真正重回正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