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55年6月,一份呈批件被送到中南海菊香書屋。
毛澤東掃了一眼內容,臉色立刻變了,猛地拍了下書桌。
呈批件上寫著“黃慕蘭,女,48歲,叛徒、特務,擬處死刑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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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帶著怒氣說:“她哪是叛徒?她是咱全黨的恩人!”緊接著提筆寫下“立即停刑,徹查!”。
這十四個字,把已經被拉回刑場的黃慕蘭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。
能讓毛主席如此動怒並親自改判的人,絕不是普通人。
名門閨秀的叛逆
1907年,黃慕蘭出生在湖南瀏陽一個開明士紳家庭。
她的父親和譚嗣同是刎頸之交,戊戌變法失敗後還在暗中資助革命黨。
這種家庭氛圍,讓黃慕蘭從小就和別的閨秀不一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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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飽讀詩書,卻堅決拒絕纏足。
家裡給她安排了包辦婚姻,她直接選擇“逃婚”。
1923年,她進入長沙周南女師讀書,和向警予、蔡暢成了同窗。
在這些進步人士的影響下,她接觸到了革命思想。
1926年,北伐軍攻克武漢,19歲的黃慕蘭剪掉辮子、穿上戎裝,在漢口加入了共青團,沒多久就轉為中共正式黨員,還被任命為漢口婦女部部長。
本來想,出身名門又早早身居要職,她的革命之路或許會順一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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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後來發現,這條路上的危險和犧牲,一點沒少落在她身上。
1927年,蔣介石發動“四一二”政變,黃慕蘭和新婚丈夫宛希儼奉命轉入地下。
宛希儼是中共江西省委負責人,兩人成了革命伴侶。
南昌起義失敗後,宛希儼率殘部轉戰贛南,黃慕蘭挺著孕肚留在南昌潛伏。
她用米湯密寫情報,靠著“闊太太”的身份掩護交通站。
1928年春,壞消息傳來,宛希儼在贛南游擊戰中犧牲,頭顱還被敵人懸在城牆上示眾三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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黃慕蘭強忍著悲痛,把剛出生的兒子寄養在老鄉家,一個人去上海向中央報到。
從這時起,她開始了長達二十年的“隱形”生涯。
刀尖上的兩次力挽狂瀾
到上海後,組織為了掩護黃慕蘭的身份,安排她和中央特科成員賀昌結為“革命夫妻”。
賀昌是中共早期軍事領導人,後來和彭德懷、滕代遠並肩作戰。
黃慕蘭也調入中央特科,在周恩來、陳賡的直接領導下負責情報和營救工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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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化名“黃素”“黃定慧”,把自己打造成“上海灘名媛”。
舞廳、賭場、律師事務所這些地方,都成了她的情報戰場。
她靠著過人的膽識和口才,搭建起一張覆蓋法租界、公共租界、國民黨淞滬警備司令部的情報網。
1931年4月,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關向應在公共租界被巡捕房逮捕。
他當時化名為“李世珍”,身份還沒暴露,但巡捕房搜出了大量文件。
這些文件一旦被譯出,不僅關向應性命難保,上海的中央機關也會被一鍋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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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恩來連夜召見黃慕蘭,讓她“不惜一切代價”救人。
黃慕蘭很快鎖定了關鍵人物法租界刑事法庭書記長官陳其壽的兒子,大律師陳志皋。
她盛裝參加宴會,和陳志皋跳了好幾次舞。
席間,她以“同鄉遇冤獄”為由,懇請對方出面保釋。
陳志皋被這個風姿綽約又談吐不凡的女郎打動,答應試一試。
幾天后,陳其壽親自出面,以“證據不足、程序違法”為由,迫使租界當局釋放了“李世珍”。
後來,關向應成了紅二方面軍政委、八路軍120師政委,和賀龍成了“黃金搭檔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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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件事剛過去不到兩個月,黃慕蘭又在舞廳裡聽到了陳志皋的一句閒話。
陳志皋說:“巡捕房抓了個60歲的湖北人,鑲金牙、斷指,沒動刑就全招了。
”黃慕蘭心裡一緊,這說的不就是中共第三任總書記向忠發嗎?向忠發掌握著幾乎所有中央核心機密。
她藉口“頭痛”離席,連夜通過潘漢年給周恩來報信。
中央機關火速轉移,果然,第二天清晨,向忠髮帶著巡捕房挨家挨戶搜捕,最終全撲了空。
周恩來、瞿秋白、博古等幾十名領導人,都因為她這個及時的情報脫險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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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那個年代的隱蔽戰線,能完成一次這樣的任務就已經是大功一件。
黃慕蘭接連兩次在關鍵時刻力挽狂瀾,說她是“全黨恩人”一點都不為過。
從死刑犯到平反:信仰扛過二十年沈浮
1933年,賀昌在贛南戰鬥中犧牲,黃慕蘭再次成了“遺孀”。
為了繼續潛伏,組織批准她和陳志皋“假戲真做”,正式結婚。
之後十幾年,她利用陳家在法租界的背景,做了不少大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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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營救過“七君子”,護送過鄒韜奮、郭沫若、茅盾等文化名流。
抗戰爆發後,她還協助廖承志、潘漢年建立滬港情報通道,把日軍密電、汪偽動態不斷送往延安。
可誰也沒想到,新中國成立後,這位功臣卻遭遇了滅頂之災。
上海解放初期,黃慕蘭被編入上海公安局情報委員會,但因為“曾入國民黨、與特務頭子交往”,她被列入了“內控名單”。
為啥沒人給她證明?因為她的任務太過敏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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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年知情的周恩來、陳賡、潘漢年,要么忙於政務,要么自身難保,根本沒法出面作證。
她成了一個“沒有檔案、無人證明”的“黑幹部”。
幸好,這份死刑判決書送到了毛澤東案頭。
毛主席還記得這個在隱蔽戰線立過大功的女人,一句話救了她。
之後,周恩來、李克農出面調閱特科殘檔,找到了周恩來當年親筆寫的“黃定慧同志工作成績卓著”的鑑定。
潘漢年、陳賡也分別寫了證明材料。
三個月後,黃慕蘭被無罪釋放,但還是以“特嫌”名義被下放到上海郊區農場勞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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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以為洗清冤屈就能安穩度日,可“文革”風暴一來,她又因為“特科舊案”被關進了秦城監獄,這一關就是十年。
在監獄裡,她每天把肥皂搓成筆,在《毛主席語錄》的空白處默寫《離騷》《木蘭辭》。
放風的時候,她還偷偷教年輕犯人識字。
獄友後來回憶,她始終腰板筆直,說“我們共產黨人最講信仰,我無罪,歷史會還我清白”。
毫無疑問,這種在絕境中對信仰的堅守,比任何功勞都更動人。
1980年,在鄧穎超、黃克誠的親自過問下,中央組織部重新審理了黃慕蘭案,給出了徹底平反的結論,恢復了她的黨籍,讓她享受老紅軍待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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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73歲的黃慕蘭拿到鮮紅的新黨證時,眼淚止不住地流,說“我又回家了”。
平反後,黃慕蘭被安排為上海市政府參事、政協委員,月薪參照正省級。
她把大部分工資捐給了希望工程,自己獨居在上海愚園路的一間老公寓裡,每天讀書、寫詩、練書法。
1993年,她移居杭州,寫下了回憶錄《黃慕蘭自傳》,為隱蔽戰線留下了珍貴的第一手史料。
2017年2月7日,黃慕蘭在杭州辭世,享年110歲。
她家中的靈堂高懸著四個字:“信仰不滅”。
從19歲剪辮入黨,到48歲被判死刑,再到110歲仙逝,黃慕蘭用一生詮釋了什麼叫“隱秘而偉大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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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三度喪夫、四次入獄、五改姓名,救過周恩來、關向應,護過“七君子”和文化界人士,卻在勝利後被自己人押赴刑場。
如此看來,毛澤東那句“她可是咱全黨的恩人”,不僅救了她一命,更點出了一個真理。
歷史或許會暫時遺忘一些人,但絕不會永遠埋沒那些為民族燃燒過的靈魂。
黃慕蘭這個曾被歷史煙塵淹沒的名字,最終還是和山河同在,與星辰同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