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什麼？就兩盒堅果？沒搞錯吧？”
“去年還是平板電腦呢，今年這落差也太大了！公司這是怎麼了？”
“唉，還不如發兩百塊錢實在呢。”
大家的臉上，都寫滿了失望。
01
凌晨三點的城市，寫字樓裡依舊燈火通明。
項目部裡，死一般的寂靜，只有鍵盤敲擊和服務器風扇的嗡嗡聲。
一個關鍵數據模型突然崩潰，如果不及時修復，明天一早公司將面臨上千萬的違約金。
項目經理李總急得滿頭大汗，嘴裡不停地念叨：“完了，這下全完了。”
技術團隊的幾個年輕人圍著電腦，嘗試了各種方法，都是滿臉的挫敗和無助。
就在這幾乎絕望的時刻，角落裡一個身影站了起來，端著一杯已經冷掉的濃茶，平靜地說道：“李總，讓我試試吧。”
說話的人是陳陽，他不是團隊裡資歷最老的，也不是職位最高的，但每當遇到這種神仙難解的bug時，最後站出來的總是他。
李總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，連忙把他拉到主控電腦前：“陳陽，快，快看看！你要是能解決，我給你請頭功！”
陳陽沒說話，只是坐下來，那雙因為長期熬夜而佈滿血絲的眼睛，此刻卻異常專注。他沒有急著動手，而是先調取了所有的錯誤日誌，一行一行地看，整整看了半個小時。
辦公室裡的人，大氣都不敢喘。
忽然，陳陽的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動了起來，一串串複雜的代碼如流水般出現在屏幕上。他的表情依舊平靜，但速度越來越快，彷彿進入了一個無人的境界。
又過了半小時，他敲下最後一個回車鍵，屏幕上跳出了“修復成功”的提示。
整個項目部瞬間爆發出雷鳴般的歡呼聲。
李總激動地衝過來，一把抱住陳陽的肩膀，用力地拍著：“好小子！我就知道你行！你又救了公司一次！我這就去跟董事長匯報，這次的功勞，誰也搶不走你的！”
陳陽只是淡淡地笑了笑，收拾好自己的東西，輕聲說：“李總，沒什麼事我就先回去了，明天還得正常上班呢。”
他走出燈火通明的辦公樓，融入凌晨空無一人的街道。對他而言，這不過是工作中又一個普通的夜晚。他為公司立下的功勞，自己都快記不清了，但他從不主動提起，也從不索取。他覺得，做好分內事，對得起工資，就夠了。
02
這天週末，陳陽提著兩袋水果，去了女友李娜家。
開門的是李娜的母親，王麗萍。她看到陳陽，臉上的笑容立刻收斂了三分，不冷不熱地讓他進來。
“喲，小陳來了啊。又買水果，跟你說過多少次了，別花這些冤枉錢，你掙點錢不容易，還是多攢著點付首付吧。”王麗萍一邊說著，一邊接過水果，轉身就放到了廚房的角落裡，似乎根本沒打算吃。
李娜從房間裡出來，高興地拉過陳陽：“媽，你別老說這個。陳陽，快坐。”
飯桌上，王麗萍又開始了她一貫的說教。
“娜娜，不是媽說你。你看隔壁張阿姨家的女婿，上個月剛給老兩口換了輛新車，二十多萬呢。還有你王叔叔家的女兒，找了個對像是自己開公司的，人家早就全款買了三套房了。”
她說著，意有所指地瞥了陳陽一眼。
“我們家娜娜，長相、學歷哪點差了？可不能就這麼委屈了。小陳啊，不是阿姨看不起你，男人得有事業心，得有前途。你現在這個工作，累死累活的，一個月才多少錢？什麼時候才能在這城市里扎下根啊？”
陳陽默默地扒著碗裡的飯，沒有辯解。他知道，任何解釋在王麗萍眼裡都是蒼白的藉口。他一個月工資兩萬多，在同齡人裡不算低，可是在王麗萍的“標準”裡，連及格線都夠不上。
李娜聽不下去了，皺著眉說：“媽！你說這些幹什麼！陳陽工作很努力，他在公司是技術骨幹，我們以後會好的。”
“以後？以後是多久？”王麗萍聲音拔高了八度，“我都等不起了！我這張老臉，在小區裡都快抬不起來了！人家問我女兒找的什麼對象，我都不好意思說！”
一頓飯，吃得陳陽如坐針氈。
飯後，他主動去洗碗，王麗萍也沒攔著，就在客廳裡對著李娜繼續數落。
等陳陽洗完碗出來，王麗萍指著電視上的一個財經新聞說：“看見沒，這才是成功人士。小陳，你要是能有人家一半的本事，我就燒高香了。”
陳陽只是陪著笑臉，說了句：“阿姨，我會努力的。”
離開李娜家時，李娜送他到樓下，滿臉歉意：“對不起啊，我媽她就是那樣的人，你別往心裡去。”
陳陽笑了笑，摸了摸她的頭：“沒事，阿姨也是為你好。放心吧，我會讓你過上好日子的。”
看著陳陽遠去的背影，李娜心裡五味雜陳。她知道陳陽的好，可她也無力改變母親那根深蒂固的偏見。
03
中秋節快到了，公司裡開始洋溢著節日的氛圍。
大家最期待的，就是一年一度的中秋福利。陳陽所在的公司是行業內的龍頭企業，福利待遇向來豐厚。
去年的中秋節，公司給每個正式員工發了一台最新款的平板電腦，外加兩千塊的購物卡，引得不少別的公司的員工羨慕不已。
所以今年，大家早就開始猜測了。
“聽說了嗎？今年咱們公司業績那麼好，福利肯定差不了！我猜至少是最新款的手機！”
“手機算什麼，我聽說可能會組織我們去國外旅遊！”
辦公室裡議論紛紛，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期待。
下午，行政部的同事推著小車過來發福利了。可當大家看到車上的東西時，整個辦公室瞬間安靜了下來。
沒有想像中的電子產品，也沒有厚厚的紅包，只有一個個包裝簡單、看起來毫不起眼的紙盒子。
行政主管清了清嗓子，大聲宣布：“各位同事，中秋快樂！為了響應勤儉節約的號召，並關愛大家的身體健康，公司今年為大家準備的福利是——特級堅果禮盒兩盒！祝大家身體健康，闔家幸福！”
話音剛落，辦公室裡一片寂靜，隨即響起了壓抑不住的議論聲。
“什麼？就兩盒堅果？沒搞錯吧？”
“去年還是平板電腦呢，今年這落差也太大了！公司這是怎麼了？”
“唉，還不如發兩百塊錢實在呢。”
大家的臉上，都寫滿了失望。
陳陽倒沒覺得有什麼。他不好菸酒，對電子產品也沒什麼追求，堅果對他來說反而是最實用的。他領了自己的兩盒，掂了掂，分量還挺足。
他回到座位，旁邊工位的老張湊了過來，他是個在公司待了十幾年的老員工，一臉神秘地說：“小陳，別小看這兩盒東西，跟我們的可不一樣。”
陳陽有些疑惑：“張哥，有什麼不一樣的？不都是堅果嗎？”
老張笑了笑，壓低聲音說：“你忘了你上次立的大功了？李總親自去跟董事長給你申請的’特殊貢獻獎’，董事長特批的，就藏在這福利裡了。全公司就你跟另外幾個核心骨幹有。”
陳-陽愣了一下，隨即笑了：“張哥，你就別拿我開玩笑了。”他壓根沒信，只當是老張在安慰他。
他把禮盒放在一邊，又投入到了工作中。對他來說，踏踏實實地完成手上的代碼，遠比研究福利是什麼更重要。
04
轉眼中秋節前最後一個工作日，陳陽下班後，想著要去李娜家吃個晚飯，就順手拎起了一盒堅果。
他想，王麗萍雖然對自己不滿意，但該有的禮數還是不能少。另一盒，他打算過節的時候寄回老家給父母。
到了李娜家，王麗萍一開門，看到他手裡的禮盒，眼神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。
“來就來吧，還帶什麼東西。”她嘴上客氣著，但接過禮盒的手卻顯得有些敷衍。她甚至沒正眼看那盒子，隨手就放在了門口的鞋櫃上，彷彿那是什麼不值錢的玩意兒。
晚飯時，王麗萍又提起了那個“劉總”。
“娜娜，前兩天劉總又來找我了，問你中秋節有沒有空，想約你去看個畫展。人家可真是有心，還給我送了一套海藍之謎的護膚品，好幾萬呢。”
她一邊說，一邊瞟著陳陽，話裡話外的意思再明顯不過。
陳陽已經習慣了這種“敲打”，他只是低頭吃飯，假裝沒聽見。
李娜幾次想打斷她母親，都被王麗萍用眼神制止了。
吃完飯，陳陽照例去洗碗。等他從廚房出來，看到王麗萍正拿著手機，跟她的那些老姐妹炫耀那個劉總送的禮物。而自己送來的那盒堅果，依然孤零零地躺在鞋櫃上，蒙上了一層灰。
陳陽心裡有些不是滋味，但也沒說什麼。他跟李娜打了聲招呼，就準備離開。
李娜送他下樓，一路上不停地道歉。
“陳陽，你別生我媽的氣，她就是愛慕虛榮……”
“我沒生氣。”陳陽打斷她，擠出一個笑容，“真的。阿姨說得也沒錯，是我現在能力還不夠。你放心，我會讓你媽改觀的。”
他回到自己租住的小公寓，看著桌上剩下的那一盒一模一樣的堅果，心裡有些煩悶。他隨手把盒子塞進了儲物櫃的最深處，眼不見為淨。
他甚至沒有一絲一毫打開看看裡面到底是什麼的念頭。在他看來，那就是一盒再普通不過的堅果而已。
05
節後第一天上班，辦公室裡還殘留著假期的慵懶。
同事們聚在一起，討論著中秋節是怎麼過的，收到了什麼禮物。話題自然而然地又繞回了公司發的那兩盒“寒酸”的堅果上。
“我那兩盒堅果，回家就被我媽拿去送鄰居了，她說放著佔地方。”
“我家也是，孩子拆開吃了幾口就說不好吃，現在還扔在客廳呢。”
大家七嘴八舌地抱怨著，只有老張坐在自己的位置上，悠哉地喝著茶，笑而不語。
一個年輕同事看到陳陽，開玩笑地問：“陳陽哥，你的堅果呢？不會也拿去送人了吧？”
陳陽正忙著看郵件，頭也沒抬地回了一句：“嗯，送了一盒給我丈母娘。”
他這句話聲音不大，但在嘈雜的辦公室裡卻像一顆小石子投進了平靜的湖面。
正在喝茶的老張，“噗”的一聲，一口茶全噴了出來，劇烈地咳嗽起來。
周圍的同事都驚呆了，紛紛看向老張。
“張哥，你沒事吧？喝口水這麼激動干嘛？”
老張顧不上擦嘴，瞪大了眼睛看著陳陽，那眼神，像是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。他一個箭步衝到陳陽面前，抓住他的胳膊，聲音都變了調：“你……你說什麼？你把那盒子送給你丈母娘了？”
陳陽被他的反應嚇了一跳，點點頭：“對啊，怎麼了？不就是一盒堅果嗎？”
“一盒堅果？”老張的聲音又提高了八度，臉上是震驚、惋惜、哭笑不得的複雜表情，“你……你這個傻小子啊！你……你真是……暴殄天物啊！”
辦公室所有人都被這邊的動靜吸引了過來，不解地看著他們。
“張哥，到底怎麼回事啊？不就是一盒堅果嗎，至於嗎？”
老張指著陳陽，一副“恨鐵不成鋼”的樣子，嘴巴張了幾次，似乎想說什麼驚天的秘密，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。他看了看周圍好奇的目光，最後只是重重地嘆了口氣，搖著頭走開了。
他一邊走還一邊唸叨著：“糊塗啊！你這小子，太糊塗了！那可是……”
後面的話，他沒說出來。
整個辦公室的人都愣住了，面面相覷。他們都感覺到了，那盒看似普通的堅果裡，肯定藏著什麼秘密。可到底是什麼呢？
陳陽也徹底懵了。他看著老張的背影，又回想了一下王麗萍收到禮物時那不屑的表情，心裡第一次泛起了一絲嘀咕。
難道，那盒子裡真的有什麼名堂？
06
三天后的一個晚上，陳陽剛做完一鍋泡麵，準備對付一下晚飯，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。
這個時間點，會是誰？
他疑惑地打開門，當看清門外站著的人時，整個人都僵住了。
門口站著的，竟然是王麗萍。
更让他震惊的是王丽萍的表情。她不再是往日那种挑剔、轻蔑的样子，而是满脸堆笑，那笑容热情得甚至有些夸张，看得陈阳心里直发毛。
“阿……阿姨？您怎麼來了？”陳陽結結巴巴地問。
“哎喲，我的好女婿！”王麗萍一把推開他，自來熟地走進狹小的出租屋，一邊打量一邊搖頭，“怎麼住這麼個地方啊！太委屈你了！不行不行，必須得換！”
陳陽徹底傻眼了。 “好女婿”？這個稱呼，他可是第一次聽到。
“阿姨，您……您有什麼事嗎？是不是李娜出什麼事了？”他緊張地問。
“娜娜好著呢！”王麗萍轉過身，一把抓住陳陽的手，那力道大得驚人，“陳陽啊！是阿姨以前有眼不識泰山！錯怪你了！你和娜娜的婚事，我同意了！必須馬上辦！這個月就去領證！”
這番話如同晴天霹靂，把陳陽炸得外焦里嫩。
其他人則用力抽回手，綁回去：“阿姨，你……你……你沾了發燒棒？上週你說……”
“別提上週了！”王麗萍激動地打斷他，臉上泛著紅光，“以前是阿姨糊塗！阿姨給你道歉！我沒想到，你年紀輕輕，就這麼有本事，這麼有前途！我們娜娜跟著你，我一百個放心！”
說著，她像是變戲法一樣，從自己的包裡掏出一串鑰匙，硬塞進陳陽的手裡。
“這是什麼？”陳陽看著手裡的鑰匙，感覺像燙手的山芋。
王麗萍一臉得意地宣布：“房子！城東新區的，三室兩廳，精裝修，我今天剛辦完手續，全款買的！就當是阿姨給你們倆的結婚禮物！”
“轟”的一聲，陳陽感覺自己的腦子徹底炸開了。
送他一套房？全款？就因為同意他和李娜的婚事？這比天上掉餡餅還要離譜。
他死死地攥著鑰匙，感覺這一切都那麼不真實。他看著眼前這個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的未來岳母，心中充滿了巨大的困惑。
“阿姨……您到底為什麼突然這樣？”他艱難地開口問道，“我……我承受不起啊。”
王麗萍笑得更開心了，她走上前，親熱地拍了拍陳陽的肩膀，那樣子，彷彿陳陽是她失散多年的親兒子。
“傻孩子，這有什麼承受不起的！”她湊到陳陽耳邊，神秘地說道，“這都是因為你送我的那盒堅果呀！哎呀，我當時還以為你小氣，沒想到你這孩子，真人不露相，前途無量啊！”
堅果？又是那盒堅果！
陳陽瞬間想起了老張那震驚又惋惜的表情。他的心跳開始不受控制地加速，一個巨大的謎團籠罩著他。
他愣愣地看著王麗萍，喉結滾動了一下，滿心不解地問出了那個讓他困惑了幾天的問題：
“阿姨……那盒堅果裡，到底有什麼啊？”
